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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197 喜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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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事情起于沈藩。

沈藩起于第一任沈王朱模, 他是朱元璋的第二十一子,从一点就能看出宗室问题为何始终存在于大明各代——朱元璋一人就生了二十六个儿子,他的儿子们也毫不示弱, 如这位沈王朱模就有八子三女, 各子都有封号。

就这般子子孙孙孙孙子子,可谓无穷尽也。

朝廷此次推出《宗藩条例》, 各宗藩一直有反对声, 只不过削藩事势在必行,首辅及天子强势,藩王们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这《宗藩条例》条例一出,立时便有奉国中尉向朝廷奏言, 称新条例之后,以朝廷发放的俸禄, 他不足以养活家中子女,此人一气之下便投了井, 言官参柳贺, 称“宗藩中低位置者人人泣血, 只盼天子知晓他们的苦楚。”

沈王的封地原本在沈阳,之后迁至潞州, 即今日的山西省长治市, 洪武时定下藩王就藩的规矩之后,各处藩王所在的封地皆是苦寒之处, 若非永乐朝时迁都北京,藩王们大多离核心十分远。

事实上,无论新《宗藩条例》是否推行, 品级低的宗室日子都不好过, 可沈藩出了这桩事, 言官便有借口来攻讦柳贺,称柳贺提起削藩事“无异于谋财害命。”

柳贺只能上疏自辩。

这只是其中一桩。

事实上,自新《宗藩条例》推出后,通政司每日都能收到数封弹劾柳贺的奏疏,与之相比,柳贺在扬州任上受到的弹劾只是开胃小菜。

“泽远不必将这些毁谤放在心上。”罗万化、王家屏、于慎行几人对柳贺道,“翰林院中皆是十分赞同此次的《宗藩条例》。”

罗万化是觉得,宗藩们平日享受荣华富贵时连一句对朝廷的感激之言都没有,可一旦朝廷动手,他们便终日哭嚎不止,简直毫无宗室的风范。

柳贺叹道:“诸位仁兄,我早已料到会有今日。”

若非早有准备,柳贺也不会去任这礼部右侍郎之职。

何况新《宗藩条例》大多是出自他的手笔,此时朝中皆知,宗藩对他有怨言也是很正常的。

柳贺正是想借此事叫朝廷及天子意识到宗藩的存在——宗藩比想象中更为团结,且《宗藩条例》一出,朝廷省下的银子是有目共睹的。

他这种做法就像记账。

平日里若不记账,银子花出去了也不觉得如何,一旦记起账来,才发现开支早已超出了数倍。

宗藩的花销天子及百官都知道多,但唯有将省出的银子用在其他事务上,众人恐怕才会明白,仅负担宗藩生活的银子,就能为朝廷办成多少事、打多少仗、救活多少百姓。

不过被如此参劾,柳贺的日子也称不上好过,他喝了一壶闷酒,感慨道:“我为官这几年,细细一想,还是在翰林院中修史的日子最为自在。”

“我与泽远感受相同。”王家屏叹了口气,“如今是一日比一日忙,我已有几年未归乡了。”

王家屏在翰林院中也颇受器重,他是山西人,张四维的老乡,在历史上,他也是隆庆二年进士中第一个入阁的,时间甚至早于王锡爵。

不过王家屏为人淳善稳重,和张四维完全不同。

柳贺道:“不过若能办成一两桩事,也不辜负我来这一遭。”

“泽远你便是这样打不倒的性子。”

换了旁人,若像柳贺这般遭到弹劾,只怕自辩疏都上了数封,胆子小些的恐怕一边口称“惶恐”一边收拾包袱回老家了。

几人正是担忧柳贺心情才邀他喝酒的。

结果到了酒席上,柳贺眉间不见丝毫郁色,风范与往日并无不同,几人才稍稍安下心来。

“我就知泽远你不会如何。”于慎行道,“忠伯兄却心忧不已。”

王家屏呵呵一笑:“我性子就不如泽远,所以才以己度人。”

柳贺道:“《宗藩条例》施行前,我便料到会有今日之事,此前我也和恩师说过,若奉国中尉、辅国中尉等退了俸禄,今后生活又当如何?还有沈藩的这桩事例也值得忧心。”

“的确。”罗万化道,“宗室作恶虽多,其中却也有踏实诚恳之人,不过世上岂有万全之策?泽远你已经尽力了。”

“正是如此。”

柳贺道:“各位仁兄如有好主意,不妨告知一二。”

“待我等细细想想,过几日再答复你。”

柳贺担忧的倒不是自己被弹劾这件事,而是如何保证中下层宗室的生存问题。

出钱显然是不能的,这已经违反了削藩的本意。

然而新《宗藩条例》一日日施行下去,如沈藩这般的状况必然会越来越多。

和罗万化等人聚过之后,柳贺回家点上灯,铺开纸,开始细想措施。

任上这礼部右侍郎之后,柳贺比在扬州时还要忙,但他精力却不如在扬州时旺盛了,脑中一时没有思绪,他便觉得困意一阵涌来。

“相公实在辛苦,夜间风大,也不知给自己加件衣裳。”

柳贺听得门外脚步声,就见杨尧提着灯过来,他晚上写文章时一贯是不用杨尧等他的,夫妻这么多年,两人早已养成了默契。

“相公这几日眉头紧锁,我也有些忧心。”过了一会儿,杨尧又补了一句,“腹中孩儿也会忧心。”

柳贺提笔的手蓦然一抖,视线下意识看向杨尧,便见杨尧也笑意盈盈迎着他。

柳贺不自觉间就展露了笑容。

“相公眉头舒展果然更好看些。”杨尧道,“娘炖了些汤,我实在喝不完,便匀些给相公吧。”

“何时知晓的?”柳贺问。

他并非第一回当父亲,但提起这事,心中总忍不住有些激动。

“今日才知。”杨尧道,“之前我并无任何不适,只昨日感觉有些怪异,似和怀妙妙时相似,便请大夫上门瞧了瞧。”

成婚多年,柳贺只有妙妙一女,他心中倒是不急,也不会催妻子,不过随着他官越当越大,他家中诸事也被不少人关注。

在官场上,就有和柳贺相处不睦的官员嘲笑他只有一女。

那人这般说时,一向以脾气好著称的柳贺直接撸起了袖子,他只有闺女怎么了?

他闺女天下第一好!

为这事,柳贺还被御史以失仪参了一本。

杨尧其实挺忧心的,不过她不会在柳贺面前表露出来,只能和杨家娘子私底下说。

她娘只生了一个,杨尧年少时倒不觉有什么,可随着妙妙一日日长大,她方才了解了她娘当年的艰难。

人言可畏,即便自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可依旧挡不住外界的流言。

夫妻二人想着即将到来的孩子,一边说了会悄悄话。

柳贺问:“可写信给娘了?娘一直住在家中,不知她乐不乐意来京城。”

柳贺每月至少有一封信回镇江,问纪娘子在家中的境况,每一封信的最后,他都要顺带问他娘要不要来京里住。

纪娘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已经写了。”杨尧抿着嘴笑,“相公想娘就该直说,你一直在那边绕弯子,娘可不会理你。”

柳贺考科试时,纪娘子身边无人陪伴,母子二人只能互相依靠,而柳贺回京之后,纪娘子平日与三婶一道听曲刺绣,还要教训二叔,在族中也是说一不二,族中小辈有什么事,纪娘子必然是出钱又出力。

可以说,如今的纪娘子逐渐找到了生活的乐趣,不必事事以柳贺为中心。

柳贺觉得这样就很好,他刚穿过来时,纪娘子全身心都扑在他身上,柳贺知道她对自己足够好,可又不希望纪娘子万事只为他考虑。

“只是路途奔波,娘来一趟也不容易。”柳贺道,“我估摸着,娘这回该来了。”

柳贺觉得,杨尧说话应该比自己管用。

“家中的宅院也该拓一拓了。”

京中这栋宅子还是柳贺在翰林院任职时置办下的,只看房子的规模,柳贺绝对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大清官,张居正也对他说过,该将他这块地盘挪一挪。

柳贺觉得自己在这边住得挺合适,就不太乐意搬家,杨尧也是这样,地方只要够住就行,何况这里比别处其实要清静许多。

柳贺刚当上礼部右侍郎时,便收到了足足五张房契,送到他手上的还都是一些位置极佳的院落,其中就有藩王在京中置办的。

柳贺一概未收,他并不是缺买房的钱,只是懒得搬而已。

若这房契能一直延续到后世就好了,到时候他就是坐拥X环内豪宅数栋的大土豪,靠着收租也能过上十分滋润的生活了。

“往后再拓一拓。”杨尧道,“妙妙近日沉稳了许多,给她备一间琴房。”

想到此处,杨尧便忍不住对柳贺道:“妙妙还在长个,夫君替她买起衣裳首饰来却毫无节制,如今家中都快摆不下了,还得专门找几间屋子来放。”

当然,柳贺不仅替妙妙买,也替杨尧买,他月俸越来越高,平日里也不太需要花钱,便将月俸一半上交,另一半则给杨尧与妙妙买吃穿用度各种,用杨尧的话说,他洒起钱来就如同杨乡绅一般,首饰店的老板见了柳贺也是眉开眼笑,仿佛见了大金主一般。

柳贺:“娘子说得是。”

杨尧默默看他:“夫君此时应了,后面想必还是不会改。”

柳贺与她还未成婚时便是如此,不会说话哄人,便买东西哄她开心,成婚之后,柳贺甜言蜜语倒是渐渐会说了,可花钱的习惯还是没能改掉。

对自己,柳贺倒是不太在意,京中官员权贵间常掀起攀比之风,柳贺反而一切符合规制,毫无逾矩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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