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冰面给我们答案”（1 / 1）

陈长兴再一次愣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15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的。

陈长兴一把将即将走出休息室的少年拉住。

“陈教，我得抓紧时间训练，”在陈长兴复杂的目光中, 纪和玉神色坦然，无辜地说，“您放心，我没有在为拿了第二的事情伤心。”

陈长兴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他隐隐觉得纪和玉似乎给自己的压力有点大, 但纪和玉的反应又实在稀松平常, 仿佛他参加的并不是什么大赛，而不过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商演。

先前他想劝纪和玉休息，也是觉得纪和玉的训练强度太大，对运动员本身的身体和心理都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但面对纪和玉这一番虽声音很轻，却又仿佛掷地有声的独白, 原本劝诫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怎么可能拦得住一个自愿训练的、一心想要为国家赢得荣誉的运动员呢？

“没有不让你训练, ”陈长兴轻叹口气, “我是想说, 训练再要紧, 也总得先吃饭，你体能不是一直都是弱项吗，不吃饭可不行。”

纪和玉这才笑了。

虽然没有人给他看网上的那些唱衰的议论，但这些事情纪和玉从前经历过不少，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在短节目上被邢宇·李反超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纪和玉没把这些无谓的议论放在心上, 也刻意没有点开vb让这些负面言论影响自己的心态，只简单地回复了在vx上给他加油的好友。

不过，纪和玉虽然没有回应, 但他的粉丝却主动地在各种给纪和玉招黑或是带着风凉话意味的帖子下极力科普并维护纪和玉的形象。

就连穆婷婷都特意发了一条vb表达自己对纪和玉的支持和喜爱, 并且以体育记者的身份, 客观地向网友们介绍了华国在花滑上的不利地位，以及纪和玉能在短节目上得到这个分数的不易。

第二天的自由滑是按照短节目的成绩倒序，昨天孟浔和刘彦池因为是第一次参加大赛的缘故，发挥都有些失误，只拿到了中等的排名，因此在自由滑里分别于6号、8号出场。而最后三名出场的，正是昨天的前三，松下真一、纪和玉以及邢宇·李。

“小玉哥，这排名对咱们真的很不利啊，”孟浔没在紧张自己很快就要上场，反而一脸不满地跟纪和玉抱怨，“你在邢宇·李前面，就意味着不管你得了多高的分数，裁判们总有办法将最后一位的邢宇·李的分打得更高。如果你排他后面，至少他的分数固定死了，裁判总不能明着压你太多的分吧。”

“你还是多为自己紧张吧，”纪和玉轻笑一声，“别在这贫嘴了，快去热身，要是表现得还和昨天一样没发挥好，你看我会不会骂你。”

孟浔郁闷地点了点头。

孟浔走后，刘彦池看向了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迟疑地问：“你真的一点都不紧张，一点都不觉得昨天的结果不公正吗？”

昏黄的光影里，纪和玉的身形被勾勒得格外纤细，和身量较高，所练习的曲目风格也偏宏大的刘彦池站在一起时，让人很难相信他们一样大。

其实刘彦池自己也不太相信。

明明都是15岁，纪和玉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好得有些过分了吧。

尤其是自己在看纪和玉的比赛前，还很自以为是……

刘彦池的耳根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薄红。

“怎么，很热吗？”纪和玉轻声道。

刘彦池根本没听清纪和玉说了什么，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

“遇到不公正的待遇我当然会难过，”纪和玉不再管他的异样，淡淡道，“但这也是每一个华国花滑运动员都可能遭受的事情，如果没有办法接受它，那就要想办法改变它。”

“想什么办法？”刘彦池疑惑道。

“竞技体育永远是用实力说话的。只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偏见和不公才会销声匿迹。而当你拿出了碾压式的实力，那么再大的不公，也终将为之击垮。”

纪和玉抬手揉了揉刘彦池的发顶：“你以为我昨天为什么没有拿第一？是因为国籍吗？”

“不，国籍当然是一个方面的因素。但说到底，我的确还不够强。松下真一同样长着一副亚洲面孔没有国籍上的优势，但他已经在J国站拿了一枚金牌，在A类赛事上，总共已经拿了3块奖牌。”

“永远记住，如果不满于现状，那就去努力改变他。”

也不知是不是纪和玉那一番“跳不好就回去挨骂”的刺激起了作用，孟浔今天自由滑发挥出了训练中较好的水平，几个跳跃没有大的失误，旋转定级也基本上定在了4级，最终拿到了技术分71.21，节目分58.67，总分129.88的成绩。而刘彦池也像是被纪和玉关于“改变现状”的论断激励到了，拿到了技术分73.45，节目分57.62，总分131.07，加上昨天的短节目得分，甚至一跃成为了目前的排行榜第一。

直到松下真一上场时，今天的自由滑才算是真正达到了高潮。

松下真一已经在J国站里拿下了一枚金牌，基本已经锁定了一个总决赛的参赛名额，因此出于保密的考量，在华国站里松下真一并未拿出最高的节目难度，而是以拿到名次，确保能够参加大奖赛的总决赛为主要目的。

纪和玉默默观察着松下真一的动作，在心里计算着这位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的一大对手的选手的实力。

跟邢宇·李相比，松下真一的2A更加稳定，落冰和周数都更完美，不需要裁判的放水也能拿到不错的GOE分。而且，松下真一甚至曾在世青赛上成功过一次3A，与邢宇·李的存在明显的提前转体，全靠裁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3A不同，松下真一展现出来的3A技术已经较为成熟，除了落冰时的不稳定外没有太大的问题。在连跳方面，松下真一也已经攻克了4T+2T，2A+3T，3Lz+3Lo等跳跃，实力不容小觑。

松下真一的年纪比纪和玉大上一岁，明年就可以满足升组年龄，但J国在花滑上不像华国一样衰微，成年组也算人才济济，松下真一或许也不像纪和玉一样急着升组。

如果松下真一打算在青年组多滑两年，那么就可能成为自己升组后，孟浔最大的对手。

最终，松下真一拿到了80.17的技术分与62.66的节目分，加起来就是142.83的总分，排在了刘彦池的上面。

而下一位出场的选手，就是纪和玉。

“11th representative of a，Heyu，Ji.”

在主持人的报幕声和观众如潮水般的掌声之中，纪和玉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考斯滕滑上了冰面，照例在冰面周围滑了一个燕式巡场向欢呼的观众们致意，而导播也很有眼色地将镜头聚焦在他的身上，直至纪和玉在冰场中央站定后给了一个近景。

【又看到小玉的泪痣了，这颗痣怎么这么会长啊！这谁能忍得住不亲亲啊！555小玉宝贝让妈妈亲亲！】

【楼上的胡说，妈妈才不会亲亲，小玉别怕，姐姐保护你QAQ】

【啊啊啊啊小玉怎么能这么瘦！！！这套红色的考斯滕比昨天的水绿还要显瘦啊我天，这个腰是真实存在的吗，感觉一只手都能抱得过来啊！】

【花滑运动员为了有强大的核心力量和更轻的体重，都会刻意控制体脂率的，所以会看起来格外得瘦，小玉骨架又纤细，所以能有这样的效果。】

冰面上，纪和玉摆出身体侧倾，单腿站立，另一腿虚虚悬于身前，双手在身前微微交叉的姿势，酒红色考斯滕上的亮片闪烁着惑人的光。

【为了防止大家看不明白，我先介绍下，小玉今天的节目是《凋零》，现在小玉的起始姿态大概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的意象，这套节目在花滑联赛总决赛上真的惊艳全场，大家等会儿看的时候千万别眨眼睛啊！】

【对，这套节目不管从难度上来看，还是从编排的艺术性上看，都是绝对的A类赛事的水准！昨天的短节目大家都看了吧，好看吧？但我保证，这套自由滑比昨天的《新芽》还要震撼人心！】

这些向大家卖安利的，基本上都是较为专业的冰粉，有些甚至是才刚刚粉上纪和玉，昨夜特地连夜补了纪和玉之前的比赛来的。虽然大部分的网友都很理智，知道纪和玉在短节目上拿到第二已经很不容易，但也还是有一些“理中客”出来唱衰。

【夸你们家蒸煮可以，向别人卖安利就不必了吧，谁不知道你们家蒸煮前几天刚对着邢宇·李放了大话，昨天就被短节目的比分打脸的？】

【搞不懂这种人，拿不到第一也敢这么狂，人家松下真一在J国站拿了第一，也没见人家大放厥词说自己还能拿冠军啊。】

【我承认纪和玉确实颜值很能打，可能这些吹他的人就是被他的脸吸粉的吧，但问题是竞技体育不是靠脸吃饭的呀，要不你们家蒸煮也别参加花滑比赛了，改行去选秀出道吧，保准比现在这样被骂更容易火。】

钢琴的琴键不轻不重地跳动三下，钢琴欢快明亮的音色立时就勾勒出了一幅初夏的图景。

而冰面上的少年也随着音符的不断迸射开始了他的自由滑。

在满含着新生的喜悦与憧憬的曲调里，少年如一只展翅翱翔的雨燕，轻快地在冰面上滑行。

浮腿抬到笔直甚至更多，上身前倾到几乎与冰面平齐，向两侧分开的双臂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带动着少年在冰面上滑速极快的滑行。

比刚才向观众们致意时更加认真的燕式巡场。

【小玉的燕式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他真的有就靠一个滑行就让人心跟着一颤的能力！】

【对，虽然也是燕式，但和刚刚巡场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用刃很深啊，一整场这么滑下来的话，体能上吃得消吗？】

【上面的是不是头一回看小玉的比赛啊，小玉用刃一直是这样的，比别的选手更深，倾斜角和动作幅度更大更好看，这算是小玉的个人特色吧，不过确实，后期体能是有可能跟不上的。没办法，哪有样样精通的运动员啊。】

音乐迎来了一个重拍，而冰面上的少年也随之纵身起跳，跳了一个滞空感十足的3T+3T。

与刃跳相比，纪和玉的点冰跳更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在点冰跳中，跳跃的发力要靠这点冰的一瞬间来完成，而很多选手做不到在一瞬间内调动全身肌肉的力量，因此点冰时间就会延长，而纪和玉的点冰速度非常快，这意味着他实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跳跃发力，在动作上也就显得更加轻快，更加赏心悦目。

在腾空至最高点的那一刹那，少年在空中快速转体的姿态，像极了一朵感知到了夏的召唤而盛放的玫瑰。

玫瑰柔嫩而热烈，是受大自然青睐的种族，诞生于生机盎然的夏日，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摧残，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美。

迎着灿烂的阳光，原本含苞待放的玫瑰彻底打开了自己，将祂艳丽丰饶的花瓣和柔嫩绚丽的花心尽皆展示给世人。

这个3T+3T的连跳获得了裁判一致的绿灯，拿到了+4的GOE。

然而直播间里，观众却纷纷开始议论。

【小玉的点冰跳一如既往地漂亮，但今天小玉不上4T吗？昨天那个4T+2T的连跳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今天只上了3T+3T？】

【3周跳和4周跳的bv差距还是有点大的，小玉是今天状态不好所以才放掉了这个分数吗？】

纪和玉没在这里上4T，的确有自己的考量。

他并非不想尽可能地提高节目的难度分，但4T作为一个有较大的失误几率的冲分点，放在开头万一失误了，既可能影响身体和体能状况，也会影响比赛心态。开头的第一个跳跃必须要稳，只要能稳住，后面也就更容易发挥出来。

音乐愈发轻快，照耀在玫瑰身上的阳光也愈加炽烈，仿佛时节已经从初夏转入盛夏，转入了玫瑰最夺目的花期。

在树木丛生而鲜花稀少的盛夏，玫瑰独得天地厚爱，有一方极为广大的天地能够展现自己的芳华。

乔克塔，转三，变刃，点冰小跳……一连串华丽的步法，诉说着玫瑰的热烈和急切，祂急着向世人夸耀祂盛放的美，急着在日光达到最盛之前摆出最为舒展的、承接的姿态。

在音乐的一个重拍里，少年再次起跳，双腿和双臂翻飞的弧度，如同一只轻盈漂亮的蝴蝶，在落冰的那一瞬间，浮腿与地面保持平齐并飞快地旋转起来，接着，又随着音乐的再次加重，少年的右手握住了自己纤细的脚踝，将自己弯折成一个标准的圆形。

这是一个butterfly跳接旋转的、完美的甜甜圈！

冰面上，贴身的考斯滕勾勒出少年尤为纤细的腰线、起伏流畅的臀部线条以及修长笔直的大腿。

考斯滕上深V的领口也因这个姿势显得开度更大，露出一节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

15岁的少年分明尚未长开，此刻也已然可以窥见将来长成后，该是如何地干净又勾人。

玫瑰正尽情地绽放。在这火热的盛夏里，已无人有资格去质疑玫瑰的美丽与骄傲。昨日冰面上那株诞生于隆冬的幼苗，已然蜕变为整片冰面上最耀目、最惑人的存在。

【甜甜圈！小玉的甜甜圈！嗷嗷嗷嗷嗷从这个角度看腰更细了QAQ小玉的腰线是真的好漂亮哇！】

【科普下，这个是甜甜圈旋转，你们看小玉的上身是侧过来与地面平行的，这样子重心其实很难稳定，全靠核心发力将人撑住，然后身体和腿拉出来的形状也是有讲究的，如果腿不够长或者柔韧性不够好，是拉不了小玉这么圆润的形状的。】

【啊啊啊啊小玉真的只有15岁吗asl！！！！为什么能做到这么瘦但是又有腰又有pg啊！小玉的pg真的好翘QAQ这是能说的吗！】

【咳咳咳既然说到了这个严肃（？）的话题，那就顺便讲下，花滑运动员很多的训练都是有提臀的效果的，而且训练的时候戴的护具也有一定帮助，所以才……感觉小玉体脂率已经很低了，可能就连翘pg也是肌肉为主。】

【这个动作也太蛊了吧！能不能出个规定未成年人不准穿深V啊，都给我严严实实地遮起来吧，不然真的好想撕开那个领子仔细看小玉的锁骨啊！！！】

【？？？上面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小玉才15啊15，大家不要太刑了啊！】

曲目已然过半，冰面上，纪和玉由旋转接了一个大一字滑行，接着在音乐的重拍之下稍一旋身，左脚向前起跳，右腿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在所有跳跃中，唯有一种是向前起跳的，那就是难度最高的A跳。

一周、两周、两周半——

在腾空至最高点的一瞬间，纪和玉快速地完成了转体的动作，接着又在右后外刃着冰的那一瞬间，左刀齿再度点冰，凌空而起，一周、两周、三周！

稳稳落冰！

【是大一字进的2A+3T！小玉好牛！不久前小玉跳这个还只能跳出2A+2T，现在已经更近一步了！】

【而且是大一字进的A跳诶，大一字进A跳好难的，很多一线男单都不能很好掌握这个技术呢。】

【真该叫那些裁判们好好看看，小玉这才称得上2A好吧，昨天那个邢宇·李都偷周偷成什么样了，也敢叫2A？请改名1.5A好吧[摊手][无语]】

【哈哈哈哈哈楼上的姐妹会说话就多说点！1.5A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炽烈奔放的乐音里，玫瑰恣意地展现着祂的美，没有人能够抵御祂的风采。

冰面上少年滑行、旋转的姿态像一支纯贞而直白的赞美诗，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对玫瑰的爱意，以及对那热烈高亢的生命层次的赞颂。

所有正观看着这场盛大的演出的人，包括观众席上的和直播间里的，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个想法——

冰面上的少年就是一朵最艳丽、最勾人的玫瑰，他一心追求着盛放，追逐着盛夏最耀目的阳光，为的不是汲汲营营，而是对得起脚下这片他热爱已久的冰面。

倔强的玫瑰用尽他每一滴的热血爱着花滑这份事业，他日复一日地泡在冰面上，直至将他的灵魂都染上了纯白的霜雪的味道。

骄傲的玫瑰不肯丢失他的气节，哪怕面临重重阻碍，遭受种种不公，只要脚下仍踩着这片洁白的冰面，就能平静而傲然地说出，唯有冰面能够给出答案。

炽烈的玫瑰将对民族深厚的情感几乎熔铸在自己的骨血里，誓要以自己一身单薄血肉构筑起一道通向荣光与鲜花的桥梁，哪怕可能为此丢了花瓣、折了枝条也在所不惜！

冰面上，盛放的玫瑰正无声地演绎着他无比坚定的信仰。

【啊啊啊啊啊好心疼，小玉只有15岁为什么表演能这么沉重，莫名其妙就好想哭啊！】

【不知道小玉在演绎这一段的时候自己所想象的意象是什么，哎，希望赛后记者采访能问到这个问题，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这样引起大家的共鸣，真的太好哭了，很难相信15岁的选手的表演能这么有层次。】

【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昨天小玉在上场的时候说“我们能赢”就是这种感觉，又大气又举重若轻！】

音乐的节奏渐渐放缓，曲调也一点点压低。

节目的高潮也就是它的名字——

“凋零”的时刻，即将来临。

任何的生灵都无法逃脱自然规律，再绚烂的生命也有落幕的一天，哪怕玫瑰从初绽到盛放，满打满算不过度过了半月的光景，还没有见过世间许多风景，哪怕玫瑰是受到自然宠爱，自诞生起就不曾经历风雨的生灵，在面对时光为祂设下的迷局时，依旧束手无策。

年轻且高傲的玫瑰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迷惘”的情绪。

冰面上，少年的浮腿高高向后扬起，那向上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前倾的身体和弯曲的浮腿形成干净漂亮的水滴形，纪和玉的手抓住了锋锐的冰刀，将浮腿上提的同时，也好似直直地抓住了观众的心脏。

这是一个提刀燕式，又被称为半贝尔曼。

少年的旋转速度依旧快且稳，但却没有了先前的轻松。

压抑而悲伤的情绪随着少年旋转的动作在冰面上大肆蔓延，并且很快地蔓延到了观众席上，甚至隔着屏幕蔓延到了直播间里。

悲凉的气氛将蒙在众人心间的一块侥幸的布彻底撕碎，露出其下鲜血淋漓的可怖皮肉。

随着少年起舞的动作，每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株年轻漂亮的玫瑰，正在一刻不停地走向凋零。

【为什么要凋零啊，表演盛放不好吗？小玉是故意来骗我眼泪的吧55555我不敢看了】

【真的好虐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小玫瑰，小玫瑰那么美！！】

【y1s1小玉的表现力真的绝了，这种繁华落幕的感觉好真实。】

钢琴的琴键敲响了三下重音。

这是大自然所予玫瑰最后的温柔与残忍。

大自然既为玫瑰留下了最后一点盛放的时间，也在玫瑰耳边开启了一刻不停的死亡倒计时。

这一瞬间，冰上的玫瑰想了很多。

玫瑰的诞生，其实从来不是偶然。

他是带着使命诞生的。

玫瑰生来就是为了给缺少鲜花的艳色的盛夏增添一抹绝艳的光华，让绿茵缠绕的大地仍可保有一丝深入灵魂的芬芳。

而他生来就是为了这片冰面，为了捍卫它的纯白无瑕，为了打破在这冰面上发生的所有歧视和不公。

玫瑰不遗余力地在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光华，竭尽所能地绽放最热烈最直击人心的美。

摄人心魄的美是玫瑰最大的武器，玫瑰用这强大的武器，一次次地在冰刀上取得胜利。

冰面是玫瑰毕生追求的信仰，哪怕终有一日他也要迎来落幕，他也不会离开这片热爱一生的冰面。而玫瑰为这片冰面所做的一切，冰面和热爱冰面的人们都将永远记得。

余香袅袅，不绝如缕，大抵如此。

随着音乐的急转，玫瑰终于破开迷惘，在最后的时刻找回了祂的妖异与坚韧。

在冰面上，玫瑰就是唯一的王者！

曲目来到最后高潮，时间只剩最后半分钟，但这半分钟里，却包含了纪和玉尚未练好，但为了冲击金牌一定要上的4T+1EU+2F，以及最后的贝尔曼旋转。

更糟糕的是，纪和玉的体力随着时间的流逝正急转而下。

额际渗出的冷汗几乎要坠落下来，后背已然全湿，纪和玉的面上非但没有因血气运行而生的红潮，反而一片煞白，就连嘴唇都几乎失了血色。

艳丽的玫瑰到了这一刻，终于展现出了他的脆弱。

导播不经意间切的放大镜头再次令直播间炸锅。

【小玉脸色好差，我天，他还撑得住吗？】

【应该能撑住吧，就最后半分钟了，而且你们看，就算这样了小玉的用刃也还是很深，动作也没有偷工减料的啊，小玉可能就是不愿意降低标准吧。】

【哎，小玉的体能还是个大问题啊，跟目前青年组的顶级选手相比差得有点厉害。但是小玉的训练强度已经很大了，体能跟不上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音乐的节拍骤然加速，曲调也变得昂扬激越，在高潮到来之际，纪和玉左刀齿轻快地点了下冰。

他的肺活量还是太差，高强度的运动之下，大脑已经开始缺氧，纪和玉不得不靠意志力而非体力调动全身的肌肉，纵身起跳。

【嗷嗷嗷小玉是不是要在最后一个连跳上4T！果然还是能看到4T的吧！】

【我天，小玉脸色都这样了还敢跳啊！啊啊啊啊麻麻心疼啊！】

下一瞬，冰面上的少年腾空而起，转体4周！

4T！

在右后外刃着冰的一刹那，纪和玉再次起跳，转体半周，而后又在左后内刃着冰的瞬间，右刀齿轻盈点冰起跳，转体2周。

这是一组4T+1EU+2F！

没有人想到，在花滑大奖赛青年组的比赛上，竟然有人敢拿出难度这么高的连跳。

冰面上，少年的身姿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纪和玉能顺利落冰吗？

这个问题，纪和玉自己也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在训练的时候，他成功落冰的概率只有两成。今天之所以拿出还没练熟的跳跃，就是因为除非拿出碾压式的难度的节目，裁判是不会放弃对邢宇·李的偏爱的。

幸而今天纪和玉的运气很是不错。在右后外刃着冰的那一刹那，纪和玉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他的轴心虽然有些歪了，但不是不能克服的程度，纪和玉虽然膝盖微弯，但没有摔倒，没有扶冰，也没有双足落冰！

所有的裁判都为这一跳给出了绿灯！

玫瑰完成了祂的宿命，也达成了祂的夙愿。

诞生于生机盎然之时的玫瑰，最终以最生机盎然的姿态离去。

哪怕零落成泥，依旧留有余韵。

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巨大的冲力令纪和玉的膝盖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但随之而来的疼痛非但没有影响纪和玉的状态，反而让他原本因为缺氧而有些发黑的大脑渐渐清醒——

音乐已然来到最后的